艺术采风

罗安会

渝西长江边的朱沱镇有1300多年历史，曾是县衙所在地。古镇有条1500多米长的青石板街道，两旁簇拥的串架老木屋满满岁月痕迹。老街民居屋顶那些薄薄的亮瓦，为昏暗无光的串架木屋增添了不少亮色。睹物思情，回忆起昔日住茅草房时，我还经历过一段卖亮瓦的有趣风波。

1970年5月，我下乡到朱沱公社独树大队5队当知青。那儿地处丘陵，土地贫瘠。每到年关，大家只能依靠政府的返销粮度日。不过，生产队对我们这些知青还是颇为照顾，专门安排人力、物力帮我和另一位知青建起了3间土墙茅草房，墙上还开了扇窗户通风，房顶用稻草铺垫。低矮的茅草房，仅靠一堵窗的光线，屋子里黑咕隆咚的。我问队长，“怎么不在房顶安几匹亮瓦解决光线问题？”队长笑笑：“哪来的亮瓦哦？有钱都买不到！”没办法，我只得回到镇上的老家，去房顶取了两匹亮瓦回来安上，茅草房方才亮堂起来，有了些许生气。

下乡后的第二年春天，大队书记听说我和社员们关系不错，常帮大家去镇上买一些缺俏商品，而且还听说我有一位亲戚在县农资公司当主任，于是把我叫去大队办公室，让我去合江出差，帮队里买几吨化肥回来开春用。大队书记的安排其实就是命令，很快拿到开出的介绍信我便出发了。来到县农资公司找到表叔，说明来意，又见了介绍信，表叔爽快批了三吨化肥给我。正兴奋着完成了书记交给的光荣任务，表叔却冷不丁来了一句：“下不为例哈！”

化肥装运上船，离开船还有段时间，我便无聊地在县城闲逛，走进一家日杂店，眼睛一亮，这儿居然有亮瓦卖！于是掏钱买了6匹，准备回去给自己的茅草房增添两匹，再送4匹给队长和书记。当晚住在旅馆，看着从窗户透进来的月光，我突发奇想，何不多买一点亮瓦带回去分售给社员？再一细细盘算：每匹亮瓦加2角钱劳务费，一下子可获毛利40元。要知道，当时生产队一个强劳力辛辛苦苦干一天，才挣1角三分钱哩！于是第二天一早，我拿买化肥剩下的钱，一口气买下4箱共200匹亮瓦，随船运回了生产队。

回到生产队，200匹亮瓦很快就一售而空。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，那几天的兴奋劲简直不摆了。但我显然高兴得太早了，私自卖亮瓦从中获利的事，很快就被同居一室的知青告发到大队，说我搞投机倒把。理由是看见了我放在桌子上的发票，买进来的亮瓦单价为1.3元，而我卖出去却成了1.5元。知青的揭发，引起了大队干部的高度重视。那一晚，从来都是瞌睡没睡够的我居然失眠了。黑暗中，我望着亮瓦透进来的星光思前想后，最终想出了一个补救措施。

第二天，大队治保主任找我谈话。我很快将账目一一交代清楚：除开上下船的搬运费、误餐费等，共盈利19元。账目算清楚后，我当即将这19元盈利全部上交给了大队。如此一来，我的处境顿时发生360度大回转——不久，我居然还受到了大队表扬！

时过境迁，转眼50多年过去，昔日的生产队，早已不见茅草房和泥巴墙的影子，当然亮瓦也早已失去踪迹。取而代之的是青山绿水之间，四合院掩映于绿树丛中。这一切的变化，真让人感慨万千……